浑身污秽的人满脸通红,却一动也不敢动。通判被眼前一幕弄的早就忘了方才被沈清棠出言挤兑还无法还嘴的憋屈,恼道:“有没有人告诉本官,这是怎么一回事?”之前报信的衙役,只能捏着鼻子上前,汇报:“这个脏兮兮的……乞丐就是阿城。他和之前两个乞丐不一样,不是被人打晕的,他是自己走过来自首的。”通判头一次生出想让嫌疑犯成功逃走的念头。可惜众目睽睽之下,就算是做戏,他也得把这经念完。接过衙役递过来的棉花团塞进鼻孔,移开视线不看阿城,问他:“来者何人?”沈清棠:“……”咱就是说,这流程非走不可?阿城跪在门前,坦诚了自己的身份,也坦诚了从小院里偷走包袱的事。至此,一行人的口供全部对上。恰好,去怡红院取积木和书的衙役也赶了回来。衙役先带着积木和书让阿城看,“你仔细看看,这些积木和书可是你当日从小院井里找到的?”阿城并不认字,只是看着积木的形状像是那日他们从井里捞出来的。积木上也有他并不认识的奇怪字符还是画符。书倒是像那本书。因为从井里捡到的书,沾了水,擦的时候把封面上的字迹擦的晕开,他记得那痕迹。阿城点头,“是包袱里的积木和书。”衙役再三跟阿城确认,让他看仔细。阿城便说了书上的印记,不会有假,确实是包袱里的东西。通判闻言如蒙大赦,转身就往衙门里走,“再去问问另外两个乞丐,是不是他们那日从小院里偷出来的东西?”还不忘让人把秦征和沈清棠也带回大堂之上。瑞瑞和毛三已经被打的臀肉碎裂,像被吓破胆的老鼠,也不知道看没看清楚就连声喊是。衙役也是再三跟他俩确认,让他们仔仔细细看清楚。“就是这些积木和这本书。”“对!书本最后一页还有我的油手印。”衙役忙把书翻到最后一页看了眼,确实有油手印,又拿着瑞瑞的手在油手印上比了比。朝通判点头,“核实无误。”通判当场敲惊堂木宣布沈清棠和秦征可以走人。沈清棠不意外这个结果,就是觉得有点稍微容易了点儿,容易的让她觉得通判在放水。难道通判就是黄玉找的人?!还是溪姐儿昨日打点的?她和秦征迈出大门时,看见仿若被衙役遗忘的阿城还站在门口。围观的人群早已经散开。再喜欢看热闹的人也不会乐意守着臭气熏天的茅坑看热闹。沈清棠挑了下眉,把之前从帘子上摘下的流苏团了团,像鼻塞一样塞住鼻子,离阿城一米多远,问他:“你怎么还不走?”一些鲜黄的颜色都开始干硬发黑。再在太阳底下晒晒,就真腌入味了!当然沈清棠问,不是因为同情,也不是因为好奇。阿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他们不让我走!说就算衙门不关我也让我在这里站够一天。”沈清棠确定心中所想,果然有人相助。她追问:“他们是谁?”阿城摇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不知道。他们蒙着脸我看不清。呜呜……”沈清棠觉得还是有点儿呼吸困难,点点头准备转身走人。倒是好奇心重的秦征,问阿城:“积木的事,衙门的人怎么知道的?”按理说,捕头捕快跟阿城这样的乞丐之间一般不会有什么交流。大街上就算遇见,也会躲着彼此。一方嫌弃,一方害怕。怎么好端端的捕快就知道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了呢?阿城哭声突然止住,连“呸!”了几声。眼泪顺着脸流下来,把脏污流进他嘴里了,他还不敢用手擦。因为他手上更多。恶心的秦征也连连后退,“你这怎么回事?被他们扔进粪坑里了?”阿城想哭又不敢。好不容易有人愿意跟他说话,也顾不上敌友,有问必答。“不是他们扔的,是我自己躲在猪圈里,逃跑的时候掉进去的。那人见我掉进粪坑就不追我了,我心想反正已经掉进来了等他们走了再上来。”阿城说着还是没忍住,哭了起来,“那俩天杀的坏人,让我泡了一晚上!呜呜!我求他们饶命,他们说让我来自首。否则还把我丢回去!呜呜。”秦征:“……”到底是谁恶趣味比他还重?沈清棠重复了一遍之前秦征问的问题:“官府怎么知道积木的事?”阿城想了想,“好像是瑞瑞跟其他乞丐吹牛逼,说我们在鬼宅探过险,还从院子里头找到过一个包袱。后来不知道怎么传开了,越传越玄乎。说我们三个在鬼宅里找到了宝藏。没几天,我们就被捕快带到了衙门。”沈清棠冷笑:“你们就诬赖我,说是我拿走了院子里的东西?”阿城对上沈清棠清冷的目光垂下头,“我们只是害怕……再说,东西确实是你们拿走的。”沈清棠点点头,“你说的对。这是拿了不该拿的东西应该付出的代价。我已经付出了,也该轮到你们了。好自为之。”说罢转身就走。从衙门里走这一遭也算是祸福相依。最起码,从此以后,她就能从灭门案里全身而退,只要她不说再不会有人知道她已经勘破积木里的秘密。因为怡红院里的这套积木是假的。沈清棠昨晚跟溪姐儿说,积木弄丢了几个,怕官差问起来惹麻烦,请溪姐儿连夜找人照着做一套。连同被秦征拍碎的那个一起补上,以防今日官差讨要。至于书,是真的。之前沈清棠去印刷店印刷经销商管理手册以及半截食谱时,顺带印了一本。就是为了防止突发状况。比如书掉水里、被糖糖和果果撕掉或者像现在这种情况。如果书的用处如沈清棠所猜测的那样,那么留正本和复印件没有什么区别。甚至去街上的书店里买一本新的都成。洋文书在北方稀罕,在宁城这样的沿海的城市却很常见。